江铭大学支干路上，两排各色的帐篷一字排开。
其中的一个蓝色帐篷。
理学院新生报到处。
帐篷里清一色蓝色制服的志愿者们正忙着整理资料，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。
帐篷后的草坪是志愿者休息的地方。
“哟！这不是季寒吗？回来了？”一位发色染成淡金的人蹲在草坪上，和回来的季寒打招呼。
俞子春，物理系的准大二学生，和季寒同级同班。
因为还是上午，闲着的志愿者挺多，三三两两地分布在草坪各处。
只是本来还显得有些闹腾的其他人看到季寒回来后，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声音，而后有意无意地看着季寒俞子春两人的方向。
那是“为什么那家伙会在这里”的惊疑的视线。
“回来了。”季寒犹如垂死之人一般没有任何气力地回了一句，蹲在俞子春一边。
“怎么了，被人一脚踹水坑里了？”俞子春看到季寒身上一块块深色的水渍。
“哪来的水坑？天热，降降火气不行吗？”
“你高兴就行……”俞子春眼珠子转了转，凑近季寒，满怀笑意，像是个发现宝藏的老猎人，“……我说季寒小兄弟，我没在的时候，听说你迎到了个漂亮学妹啊？”
“漂亮学妹？有吗？”季寒愣了愣，“我还以为是奥特曼呢。”
“别想骗我！我刚刚看志愿者记录了，咱们物理系的大一新生，夏小然！”俞子春恶狠狠地伸手，“交出来吧。”
“交出来什么？”
“漂亮学妹的手机号啊！”
打开手机，季寒想起来，“啊，我好像忘记要了。”
“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？”俞子春抢过季寒的手机，“咱们理学院本来就出了名的僧多肉少，好不容易又来了个天花板级别的选手，你这家伙就别想一个人吃独……你个蠢货还真没要啊？”
“所以我不是说了吗？”季寒无奈摊手。
“瞧瞧你都干了些啥？”俞子春扼腕叹息，哀其不幸，怒其不争。
“这不能怪我！本来我是这样打算，但是因为某种神秘的不可抗力……”
“……算了算了既然你这么没用，那我就只能亲自出马了！”俞子春眼神坚决，像是位即将上战场的烈士，“夏小然她寝室号是……”
“两位，在偷懒吗？”一阵如同清泉一般的女声在两人身前响起，惊得两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。
“没有啊，叶师姐你看现在不是还没有新生来吗？所以是休息时间！师姐上午好！”俞子春立正，嬉皮笑脸。
“师姐上午好！”季寒也立正。
叶晴雪，物理系大三学生。以无可挑剔的长相，成绩优异，性格温婉，在系里的男女生里有着压倒性的人气和声望。现任理学院志愿小队的队长。
“上午好，要打起精神来哦两位！”叶晴雪对着两人笑了笑，而后去和其他的志愿者打招呼。
“糟糕了……”俞子春五指捂脸，欲言又止，看上去痛苦万分。
季寒不看他，也不发一语。
“你接句话会死啊？”
“接了不就显得我智商和你差不多了？”
这时季寒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。
“不行不行我心里已经有师姐了有师姐了有师姐了……师妹对不起……”俞子春在一旁苦着脸，作着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抉择。
季寒接电话。
“粗心大意的学长！你把你校园卡落在我这里了！”夏小然的声音。
……
季寒身前是两栋靠得很近的宿舍楼。
两楼之间有着一条小路，走过这条路后正对着的便是夏小然所在宿舍楼的后门。
每栋宿舍楼都有大门和后门。如果按原来的路线走大门，几乎要多走二至三倍的路程。
路两边的灌木枝叶繁盛，几乎将路覆盖起来，半人高的棕榈伸出扇形的叶子叠盖在灌木上，半绿半黄的银杏枝叶又盖在棕榈上。
虽然是一条被人遗忘的小路，不过依稀还是能看到下脚的地方。
季寒想了想，走了进去。
热意被挡在外边。虽说这几天没怎么下过雨，阴冷潮湿的气息依旧扑面而来。细碎的光影透过枝叶的隙间投射而下，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。
没过一会，季寒拨开下一簇挡路的扇叶，眼前就是目的地。
在他一只脚踏出小路的时候，身后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。
“那孩子是故意的。”
季寒脚步一顿，短暂的惊疑过后一副想到什么的表情。而后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看路两边。没看到人。
季寒往后一步，退了回去。
……
“这里是学校的食堂，旁边有个自行车的维修点，超市在食堂背后的那条路上，……”周瑞在给走在一旁的新生指路。
“嗯嗯好，谢谢师姐。”新同学点头如捣蒜。
“在另一边……”
哒哒哒——身后传来一阵疾速接近的脚步声，有着如同野猪一般的压迫感。
一个人影从一旁跑了过去，一个急转挡在周瑞新生他们前面。
“诶！好巧啊，这不是周瑞吗？”
来人一身居家的花格子衬衫，花短裤，配了双运动鞋，还有阳光灿烂的脸。
“柳杨你做什么？”周瑞一脸不喜。这家伙打扰到她志愿者工作了。
“周小瑞同学你也太见外了，你要当志愿者好歹也和我说一声。”柳杨喘口气后笑着接过周瑞手里的包，“你看明明我也是志愿者！”
“我是不是志愿者为什么要和你说？还有你的衣服和志愿者证在哪呢？”
“师弟，叔叔阿姨你们好，我和周瑞都是人文学院中文系的大二学生，而且是同班同学，而且都是志愿者的一员。”
“学长你好……”
新生和他的家长们有些窘迫。
……
风吹动枝叶，地上的光随着风摇摆不定忽大忽小。
季寒看到的，在这人迹罕至的路上站着一个人。
委实来说，应该不能算一个“人”。
“他”穿着白衬衫，系着领带，侧对着季寒，正抬头往上看。
嗯这些地方还是正常的。
不正常的地方在这家伙浑身都散发着类似电影特效一般的点点荧光，阳光照到他也没有在其身后投射出影子。
在这里第一眼看到他会觉得像是很多奇幻小说里以森林为居所的“精灵”。
不过细看几眼后你的脑海里就只会出现这两个字：
幽灵。
幽灵是什么？
探险家说它是航行在时间间隙的古怪游船，小孩说它是披着白斗篷画着万圣节怪妆的小坏蛋，英雄们说它是上帝降下审判的怒火。
而更多的人对于幽灵的印象无非就是：死者的灵魂，人形，并非实体。
也就是季寒眼前的这位。
能很明显感受到“他”和背景之间的格格不入，像是看到在一幅画上为补充说明贴上的纸条。
幽灵在传说和故事里诞生于神秘和诡异之间，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形象。它带来的，更多是恐慌和畏惧。
按理说普通人要是在现实里看到幽灵，能转身跑走的都算是心理素质不错的了。
而季寒看到后却朝“他”走了过去。甚至还叫出了幽灵先生的名字。
“林若秋学长，别老冷不丁的就在我背后说话行吗？你好歹有点自己还是挺吓人的自觉好吧？不是我内心强大早被你吓成神经病了。”甚至还提意见。
“我看你今天挺忙的都没时间叫你。”“幽灵先生”哈哈笑着，出乎意料地善解人意，甚至还有点毒舌，“话说你这人本来不就神经兮兮的。”
“……算了算了。”季寒摆摆头，问，“你刚刚说的，谁故意了？故意怎么了？”
“你校园卡。”
“你说夏小然？”
“对。”
“嗯……”季寒想了想，说，
“这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？”
“在楼梯口那里。她突然靠近我，把我校园卡抽走了，当时留了点心就看到了。”
所以那会夏小然经过的时候，自己能闻到花和草的味道。当时夏小然和自己离得很近。
“那你还让她拿了？这不是助纣为虐吗？”
“你懂个啥，这不是给新同学台阶下嘛。费了心思还行动了要是当场被拆穿了多没面子。”
“那么你的真实想法呢？”
“这是一个接近漂亮学妹的机会！”
“……那你也不能准许‘偷窃’这个行为吧？默许等同于不作为，在法律上可属于共同犯罪。”
“什么和什么啊，连犯罪都跑出来了……”季寒惊了个呆，“你见过夏小然了吧？她是需要依靠‘偷窃’的那种人吗？”
“这可不好说。”
“那我给你列一下。”季寒想了想，伸伸手指，“第一，能看得出来的，家庭条件，看她穿着，怎么都不会是穷人家。第二，技巧问题，她连我都骗不过去，还远远达不到‘贼’的标准。当时看起来更像是临时起意。第三，以她的条件，随便去哪个路口喊一声，男同胞们都排着队要把自己卡送她好吧？明明能靠脸吃饭，为什么要靠‘才华’？”
幽灵先生沉默了，大概是被说服了。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，神色惊恐，“那难道是……搭讪？”
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不太可能。”
“那你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？”
“你嘛……”林若秋开始打量季寒。
“普通。”
“那她就是普通的想和高年级的一位前辈搞好关系。”季寒总结，“可以了解学校附近的吃喝玩乐，还有选课考试学分之类的，对新生而言这是很聪明的做法。”
“不过这样你就白欠她一个人情了。”林若秋说。
“欠漂亮师妹一个人情，这听起来可不赖。”
幽灵先生愣住，好像是无话可说了。他看了几眼一脸无所谓的季寒。
“说到特殊的地方，其实你还是有的吧。”
“哪呢哪呢？”季寒问。
幽灵先生顿了顿，而后把视线移开。
一束阳光自斜上方透了进来。
他伸出手，像是要接住那道光。但那束光穿过了他的手。
“只有你能看到我，能听到我说话不是吗？”
林若秋仰头看着光透进来的地方。季寒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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